摘要:2025年9月中俄两国领导人会晤期间,20余份合作文件的签署,尤其是“中国对俄免签”以及“俄方加速对中国对等免签”政策,标志着中俄经贸往来早已摆脱单一的能源合作,而提升到全方位多领域全民互动的新高度。
随着签证的便利性,双方面对面的沟通将更加便利,商贸往来、旅游等数量与日俱增。自2025年11月起,俄罗斯主流银行卡拟可纳入中国二维码支付体系,并在中国一线城市开展试点。根据该计划,2026年将逐步覆盖其他主要涉俄贸易城市,该方案将极大便利双方的跨国差旅和日常支付。 此外,金砖国家新型支付系统(BRICS PAY)目前已进入测试极端,中俄两国12家大型主流银行均参与其中,预计2026年第二季度上线,届时因制裁导致的涉俄跨境支付问题有望得到解决。 当前中俄跨境支付方面依然面临诸多困难,中国企业最关注的问题:支持交易的银行、资金安全合规、支付流通便捷、退税流程协助等。对中国出口企业而言最为稳定的方式是在俄罗斯VTB银行(俄罗斯外贸银行)开立对公账户,企业自行用此账户接收俄罗斯买家的付款,该方式的优点是企业直接控制收款流程和掌控账户资金,无第三方手续费(仅银行标准手续费)。 俄罗斯VTB银行的缺点是开户时间长并且已在制裁黑名单中,对追求收款速度的中小企业不太友好,故市场上有大量代收代付的第三方机构,其可以根据俄罗斯合作伙伴的付款银行和产品信息,设计汇款路径,该方式的优点是可以使用任何一家俄罗斯的本地银行进行付款,灵活性相对较高,回款快,缺点是手续费较高并且无法完全保障资金的安全。 当然也有一部分企业通过特定的边贸合作银行直接开立账户,用于接收俄罗斯卢布。笔者将在处理实际案例的基础上浅析美国经济制裁对涉俄跨境支付造成的负面影响以及探讨企业如何应对涉俄支付难题和贸易制裁风险。 关键词:俄乌冲突 贸易制裁 涉俄支付 黑名单 VTB 支付系统 口岸银行 以货易货 俄乌冲突[1]对全球的政治、经济和安全格局均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尽管已经历过多轮谈判和尝试,但双方尚未达成全面停火与和平协议,地区间的军事部署和调整显示出双方对于战略和战术层面的持续竞争。俄乌军事行动仍在进行中,这意味着美欧等西方国家针对俄罗斯的制裁措施将会持续升级,中国企业的涉俄国际业务将面临更高的制裁风险,尤其是金融领域的限制,随着俄罗斯外贸银行VTB上海分行和VTB香港分行被列入制裁清单,中国黑河农商银行股份有限公司和黑龙江绥芬河农商银行股份有限公司被列入制裁清单,涉俄支付问题遇到的前所未有的阻碍。 少量边境口岸银行虽然可以承接部分涉俄支付结汇业务,但由于存在缺少国际业务经验、操作系统陈旧、头寸不足等等问题,不仅额外增加了企业的财务成本,也难以保障结汇渠道的持续性与稳定性。第三方支付平台和虚拟货币的使用存在较大的司法管辖合规风险,易受到不同国家监管政策的限制。此外,易货具备实操性但同样有弊端,比如存在卢布资源池和人民币资源池不匹配、买卖双方信息不对称、交易架构设计复杂以及潜在的税务风险等问题。
(一)针对俄罗斯的制裁趋势概览 自2022年俄乌冲突爆发以来,以美国和欧盟为主导的西方国家不断扩大对俄罗斯的经济制裁力度,涉及范围从初期的武器禁运、金融资产冻结、技术出口管制,逐步演变为针对能源、航运、金融服务、对第三国企业及金融机构的次级制裁体系。 美国财政部外国资产控制办公室(Office of Foreign Assets Control, 以下简称“OFAC”)和欧盟理事会通过频繁更新《特别指定国民清单》(SDN List)和欧盟对俄制裁清单,强化执法执行力,对全球金融系统形成广泛影响。 为强化制裁效力,美国总统拜登于2023年12月22日签署了第14114号行政令,对第14024号行政令作出重大修订,授权美国OFAC可对“为俄罗斯特定行业提供重大交易服务”的外国金融机构实施制裁。本轮制裁措施包括但不限于将实体和个人列入制裁清单、开具高额罚单、监禁企业负责人、禁止美国主体与被制裁对象进行投资及贸易往来,甚至通过次级制裁迫使非美国企业停止与被制裁对象的业务合作。美国制裁之所以能够产生域外效力,根本原因在于全球对美国技术、美国市场、美元体系以及美国金融机构的深度依赖。 在该政策导向下,全球多国商业银行、边境金融机构、自贸区内结算中介平台相继开展去风险化行动,主动限制与俄罗斯主体、俄罗斯支付路径相关的交易活动。包括中国、哈萨克斯坦、乌兹别克斯坦、土耳其、阿联酋在内的部分国家金融机构,出于合规与风险考量,暂停、延迟或拒绝处理中俄之间的跨境支付请求,客观上造成中俄贸易支付渠道被大规模压缩或封锁。 (二)中俄结算渠道收紧现状 在全球制裁压力及去风险化环境下,中国与俄罗斯之间原有的跨境结算体系遭遇瓶颈,主要表现为人民币与卢布双边清算机制运行受阻。 一方面,部分中资银行限制俄向账户的资金汇入,同时边境地区银行因技术系统及合规模型问题,暂停处理俄罗斯客户交易请求。例如,浙江某商业银行于2024年2月正式宣布停止俄罗斯和白俄罗斯的业务。作为服务小商品贸易企业的区域性银行,该银行一度为俄罗斯客户开设人民币收款账户提供便利,但自2025年起,其多家支行已明确暂停为俄方向账户提供入账清算服务。一些与俄有业务往来的客户账户被银行列入重点监控名单,限制出入账频率或降低日交易限额。2024年5月9日,珲·农村商业银行由于其国际结算业务系统上线已逾十年,现有功能和处理能力已无法满足现有业务规模需求,遂临时关闭国际结算相关业务系统,并暂停办理汇入汇款业务。此举一度引发市场对俄罗斯跨境贸易收款安全的担忧,因资金流通是跨境贸易持续运作的关键。 以珲·农商行为代表的农村商业银行及边境口岸银行,其在人员配置、国际业务能力、跨境支付系统、技术支持与维护等方面均已无法匹配当前支付需求,尤其是随着国际形势变化、俄乌冲突持续及国际制裁措施叠加影响下,各大银行在涉及俄罗斯的支付业务上确实面临了一些挑战,并根据自身实际情况和风险承受能力做出合理调整。此前,这些银行曾暂停过跨境汇入汇款业务,这主要是由于业务量激增导致的系统压力增大和业务积压问题。为了优化服务质量和提升客户体验,银行不得不采取临时性措施来应对。此外,部分银行与俄罗斯相关银行在跨境支付、结算等方面存在合作障碍或潜在风险,这也可能对支付业务的正常开展造成影响。毋庸置疑,中国的各大银行在复杂多变的国际环境中,在保障自身安全合规的前提下,也在积极探索新的跨境支付合作模式和渠道。 另一方面,部分中资或中俄企业使用中亚国家作为中转地的安排也日益受阻。原本被视为替代结算路径的哈萨克斯坦、乌兹别克斯坦、吉尔吉斯斯坦金融机构,近来纷纷加强对与俄罗斯相关业务的限制性措施。自2024年1月以来,从俄罗斯到哈萨克斯坦的支付周期长达2-3周。由于存在次级制裁的风险,哈萨克斯坦银行开始更积极地检查来自俄罗斯的交易。这一变化不仅影响支付速度,也增加了贸易双方的不确定性和风险。2024年6月,哈萨克斯坦的多家银行已停止从俄罗斯向中国进行转账业务。2024年2月,乌兹别克斯坦部分银行宣布暂停通过Contact系统提供的汇款业务,该系统是俄罗斯市场上最大的汇款系统之一。2024年4月5日起,吉尔吉斯斯坦国家支付卡系统运营商停止受理俄罗斯MIR卡业务,同时俄罗斯国家支付卡系统NSPK也停止受理吉尔吉斯斯坦Elcard卡业务。 综上所述,随着美欧对俄制裁体系不断升级,全球银行业对与俄罗斯有关的跨境资金流动展现出前所未有的敏感性与谨慎态度。无论是中国境内银行主动收紧涉俄入账审核,还是中亚第三国金融机构提高合规门槛,均体现出国际支付网络对涉俄交易的实质性收缩。对于中俄企业而言,原有的贸易结算路径正逐步失效,资金通道不畅已成为制约履约能力与交易安全的核心问题。在此背景下,系统梳理支付风险类型、探索替代性结算方案与强化合规应对机制,已成为企业稳健开展对俄业务的必要前提。
(一)美国针对俄罗斯制裁升级 2024年6月12日是俄罗斯独立日(亦称为“俄罗斯日”)。该节日起源于1990年6月12日,当时俄罗斯联邦第一次人民代表大会通过了《俄联邦国家主权宣言》,标志着俄罗斯正式宣告独立。就在同一天,美国国务院宣布制裁100多个俄罗斯实体和个人,美国财政部亦宣布制裁200多个实体和个人,[2]包括将俄罗斯外贸银行上海分行(VTB上海)和俄罗斯外贸银行香港分行(VTB香港)列入制裁清单。[3]此举进一步加剧了俄罗斯企业在全球金融体系中的孤立,也使得大量有国际业务的商业银行因内部合规政策考量而暂停与涉制裁主体的业务往来,严重制约了与俄相关的跨境支付与结算路径。 从宏观视角看,经济制裁已成为国际政治博弈中的重要工具。特别是在大国间形成能源、技术、金融等领域的深度依赖格局背景下,经济制裁逐渐成为军事对抗的替代性手段,以实现地缘战略目标。当前美国主导的对俄制裁体系不仅针对俄境内的核心产业,也通过次级制裁机制延伸至第三国相关企业,进一步提升了涉俄贸易的合规复杂度。 2024年5月1日,美国国务院与财政部联合宣布对超过280个实体和个人实施制裁措施。其中,美国国务院对80多个实体和个人实施制裁,美国OFAC制裁约200个主体。[4]本轮制裁中,涉及22家中国境内及香港地区企业(美国国务院制裁6家,美国财政部制裁16家)。相关企业被制裁原因主要包括: (1)规避或协助规避美国对俄罗斯的出口管制与经济制裁; (2)向俄罗斯出口或转运硝化纤维素等受控化学原料; (3)为俄罗斯国防工业供应集成电路、微芯片等敏感零部件; (4)向俄罗斯销售机床和先进制造设备; (5)参与支持俄罗斯北极液化天然气2号(Arctic LNG 2)能源项目等。[5] 2024年6月12日这轮制裁将莫斯科证券交易所及其下设的国家结算存管公司、国家清算中心等列入制裁清单。同时,部分俄罗斯金融机构在境外设立的分支机构亦被纳入制裁范围。[6]作为反制裁措施,俄罗斯莫斯科证券交易所发布公告,宣布2024年6月13日起不再使用美元和欧元进行外汇和贵金属交易,并且在股票和货币市场以及标准化金融衍生工具市场,也不再使用以美元和欧元结算的金融工具进行交易。[7]在本轮制裁中300多个个人和实体被列入制裁清单的原因为: (1)参与开发俄罗斯能源; (2)参与俄罗斯金属和矿产的加工与出口; (3)参与逃避和规避制裁; (4)参与生产支持俄罗斯战争所需材料; (5)参与协助支持俄罗斯军事工业; (6)参与提供美国软件和信息技术以支持俄罗斯军工; (7)参与强制转移、再教育和驱逐乌克兰儿童。 2024年7月3日,美国OFAC更新了《特别指定国民清单》(SDN清单)和《行业制裁识别清单》(SSI清单),为此前因涉俄而被列入清单的实体新增次级制裁标识,该标识旨在进一步警示全球金融机构与第三国企业与这些主体开展交易所可能引发的间接制裁后果。[8]2024年7月19日,在美国科罗拉多州举行的“阿斯彭安全论坛”(Aspen Security Forum)上,美国总统国家安全事务助理杰克·沙利文(Jake Sullivan)表示,美国正准备对在俄乌冲突中支持俄罗斯的中国实体实施新的制裁,并暗示中国银行可能成为下一阶段制裁的重点目标。[9]当前,已有若干中国企业因涉嫌向俄罗斯出口美国原产技术及其他敏感产品而被列入制裁名单。与此同时,美国政府还将多家伊朗企业列入制裁名单,理由是其协助将美国原产技术或含有美国成分的产品间接转移至俄罗斯,从而为俄罗斯在乌克兰的“特别军事行动”中所需的军事及工业技术提供了便利。[10] 2024年8月24日,正值乌克兰自苏联解体中宣布独立33周年之际,美国政府对520余名涉俄个人和实体实施新一轮出口管制和经济制裁措施:美国OFAC共计将400多个主体列入SDN清单,其中中国主体(包含香港)47个;美国商务部工业和安全局(BIS)共计将123个主体列入实体清单,其中中国主体42个(包含39个中国大陆企业及3个位于香港的主体)。[11]在出口管制方面,美国商务部工业和安全局还扩大了对俄罗斯和白俄罗斯军事最终用户的适用范围,并修订了《外国直接产品规则》(Foreign Direct Product Rule, FDPR),对提供给俄罗斯的数控机床操作软件实施额外的许可要求,该措施的生效日期为2024年9月16日。[12] 以上实体被列入制裁清单的理由包括: (1)俄罗斯、中国、土耳其和伊朗的上述实体违反《美国出口管理条例》规定,在未获得许可的情况下向俄罗斯工业和军事相关方提供美国原产物项; (2)参与或曾经参与或从事俄罗斯科技行业; (3)参与或曾经参与或从事俄罗斯制造行业; (4)参与或曾经参与或从事俄罗斯金属和矿产行业; (5)参与逃避和规避制裁; (6)参与俄罗斯北极LNG 2项目; (7)由俄罗斯被制裁主体拥有或控制,或直接或间接代表相应被制裁主体行事或声称为其行事。 本轮制裁名单包括60多家对俄罗斯国防工业维持和发展至关重要的俄罗斯技术和国防公司,如俄罗斯冶金公司和采矿公司:耶夫拉斯(Evraz)的几家分子公司、玛格尼托格尔斯克钢铁厂(MMK)、扎文亚金-诺里尔斯克矿业冶金公司(Norilsk Zavenyagin)、拉斯帕兹卡亚矿(Raspadskaya)等。本次制裁名单还包括参与天然气生产的公司,包括 LNG Yakutia LLC 和 YaTEK,制裁对象还包括并不直接参与采矿和金属生产的服务公司。 在进一步扩大个人制裁方面,俄罗斯新任国防部长安德烈·雷蒙维奇·别洛乌索夫(Andrey Removich Belousov)的儿子及其妻子也在制裁之列,而安德烈·别洛乌索夫本人早在 2022 年就受到了美国的制裁。 能源运输方面,美国财政部已将七艘运输液化天然气的油轮列入制裁名单。此外,还对为一家受制裁的俄罗斯金矿公司洗钱的公司实施了制裁。 在信息技术与金融科技领域,俄罗斯技术服务公司 Atol、金融软件商Diasoft、社交数据分析公司Cribrum、 MTS金融技术中心及其网络安全子公司MTS Red均受到了制裁。[13] 对于美国的制裁措施,部分俄罗斯企业公开表示“影响可控”。例如Diasoft首席执行官亚历山大·格拉兹科夫(Alexander Glazkov)在接受采访时表示:“制裁不会对公司业务产生根本性影响,因为公司的主要业务在俄罗斯,并且公司的大多数客户已经受到美国制裁。我们意识到被制裁是必然会发生的。因此,美国的制裁并不会对我们的业务产生根本性影响,我们也不需要采取任何措施。” 美国商务部将64家俄罗斯公司、42家中国公司、11家伊朗公司、8家土耳其公司以及加拿大、塞浦路斯、哈萨克斯坦、吉尔吉斯斯坦、乌克兰和阿联酋各一家公司列入出口管制名单。美国政府认定,这些实体的行为有损美国的国家安全或外交政策利益。[14] 美国商务部工业与安全局在声明中指出,在被列入实体清单的64家俄罗斯公司中,48家被认定为“军工产品最终用户”,6家因与俄罗斯无人机计划内存在供应、合作或关联关系而被列入制裁名单,其余几家俄罗斯公司因涉嫌向俄罗斯提供“源自美国的敏感技术”而受到制裁。这些企业包括俄罗斯无线电技术股份公司(Radiotechkomplekt)、无人驾驶解决方案中心(the Center for Complex Unmanned Solutions)、阿列克辛斯基化工厂(Aleksinsky Chemical Plant)、国家直升机制造中心(M.L. Mil and N.I. Kamov National Helicopter Building Center)和沃尔斯基机械厂和利佩茨克机械厂(Volsky and Lipetsk Mechanical Plants)。 (二)欧盟对俄罗斯实施的第十八轮金融制裁措施 自2014年克里米亚危机爆发以来,欧盟逐步建立了针对俄罗斯的金融制裁体系。首轮制裁主要针对俄罗斯主权债务融资、军民两用技术出口以及能源设备转让,旨在削弱俄罗斯通过国际资本市场和能源出口获得战略资源的能力。[15]2022年俄乌冲突全面升级后,欧盟迅速实施多轮制裁,涵盖冻结俄罗斯央行外汇储备、剔除主要银行出环球银行间金融通信协会系统(SWIFT)、限制高科技产品和能源设备出口等措施。这些制裁显示出欧盟金融政策的纵深化特征,即由针对单一金融主体逐步扩展至产业链关键环节,同时开始关注可能规避制裁的第三国机构。总体来看,欧盟制裁呈现出三个发展趋势:
2025年8月,欧盟通过了《第2025/1495号理事会决定(CFSP)》、《(EU) No 833/2014》等一系列法规和决定的修订,正式启动第十八轮对俄制裁措施。其核心内容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本轮制裁明确包括石油交易商、贸易融资公司等非金融类实体,以确保整个资金与商品流转链条均受到监管。这一轮制裁反映出欧盟制裁逻辑的显著转变:即由单纯针对俄罗斯主体,逐渐转向针对可能间接支持俄罗斯的外部主体。其政策重心已由“直接制裁”转向“防规避制裁”,具有明显的制度外延性。[16] 在第十八轮制裁中,黑河农商银行股份有限公司与黑龙江绥芬河农商银行股份有限公司首次被纳入制裁清单,成为欧盟直接制裁的中国区域性银行。两家银行均位于中俄边境地区,是地方中小企业开展跨境结算的重要金融通道。尽管其业务体量有限,但在地方经贸往来和区域金融生态中具有不可替代的功能。对于中国金融体系而言,这意味着涉俄金融合作的制度风险已不再仅限于宏观层面的国家级金融机构,而可能渗透至基层金融体系,从而加大了合规与风险防控的难度。 第十八轮制裁对中国金融机构及中俄经贸关系的潜在效应,主要体现在以下三个方面:
(一)俄罗斯与中国的结算已从大型银行转移到“县”一级 中小企业银行经理伊万·波德别列兹尼亚克(Ivan Podbereznyak)在2024年于俄罗斯海参崴举办的东方经济论坛上表示,随着制裁压力的加大,中俄之间的贸易结算已从中国大型国有银行逐步转移至中型商业银行,现在又进一步转移至县级农村银行。[17]这种趋势表明,大型银行在合规政策下对涉俄交易持谨慎态度。这位银行家同时指出,在边境双方尚未建立起允许资金自由流动的更高政治意愿之前,中俄部分跨境支付将继续通过“这些小漏洞”进行,即依赖于尚未被列入美国制裁清单、并具备一定跨境结算能力的边境中小金融机构。与此同时,俄罗斯的中小型银行也在积极推进在中国边境口岸银行开设代理账户,包括卢布账户,以构建更稳定的双边结算通道。 随着美国针对俄罗斯制裁措施的升级,中俄之间的支付问题变得越来越复杂。2023年12月,美国总统拜登签署第14114号行政命令,授权财政部对任何“协助被制裁的俄罗斯个人或实体交易,或为被认为支持俄罗斯军工综合体的交易提供便利”的外国金融机构实施次级制裁。[18]此后,大量中俄之间的跨境汇款出现延迟甚至被银行主动退回,原本依赖SWIFT路径或境外分支机构的支付安排不再可靠,支付路径高度受限,交易成本急剧上升。目前的现状是,绝大多数俄罗斯银行在制裁清单上,中国的多数金融机构因合规政策拒绝与被列入制裁清单的主体进行交易,而少数同意处理来自俄罗斯转账的金融机构开始对转账进行人工核验,而之前的涉俄交易都是系统自动处理的,这显著降低了资金流动效率,导致部分中俄贸易结算延迟或暂缓,跨境交易的稳定性和可预期性受到影响。 2024年6月,美国财政部扩大了对俄罗斯军工综合体的定义,将之前已受到制裁的俄罗斯国内银行也包括在内。俄罗斯一家大型电子商务平台的消息人士告诉路透社记者,在此之后,中国的银行对涉俄交易的审核变得异常严格。该平台主要销售从中国进口的各种消费品,由于跨境支付渠道不通畅,交易处理周期延长近三周,这会导致业务量大幅下滑。为应对该支付障碍,该企业找到了一个解决方案:购买黄金运到香港后在那里出售,并将现金存入当地的银行账户。 另外,还有一些俄罗斯公司利用第三国的中介机构来开展此类交易,绕过了中国金融机构的合规检查。这一方式虽能维持交易链条,但也导致交易处理成本从过去的接近零上升至交易支付金额的6%以上,极大削弱了中小企业在消费品贸易领域的运营能力。与之形成对比的是,俄罗斯大宗商品出口商和中国重要技术出口商等大公司的双边协议仍然运行良好。 为应对持续上升的制裁压力并优化结算机制,2024年8月21日,中俄两国政府首脑在莫斯科会晤后发布《中俄总理第二十九次定期会晤联合公报》,强调将共同确保双边贸易结算渠道顺畅运行。双方重申将继续推动本币结算比例的提升。截至2023年11月,俄罗斯和中国之间高达95%的相互结算使用本国货币。[19]为进一步稳定结算体系,双方将在两国互设代理账户和附属银行分行,扩大银行和保险业务合作,支持相互投资。此外,俄罗斯和中国承认双方的会计准则以及审计和审计监督准则具有同等效力,这一制度互认将有效推动双方在各实务领域的深度合作。双方还同意加强在金融行动特别工作组(FATF)和欧亚反洗钱与反恐融资工作组(EAG)中的合作。 中俄之间的正常贸易符合世界贸易组织规则和市场原则,不针对第三方,不受第三方干涉和胁迫。2024年8月29日,俄罗斯克里姆林宫新闻秘书德米特里·佩斯科夫表示,“涉及中国的支付问题正在本着合作精神得到解决。中俄经贸关系非常稳固,当然,在如此巨大的贸易量下,在如此不友好的环境中,不可能不出现一些问题。但我们关系中真正的伙伴关系精神使我们能够以非常建设性的方式讨论和解决当前的问题。” (二)中国品牌中国制造中国货币国际地位持续提升 中国海关官方数据显示,2024年中俄双边贸易额达到2448.19亿美元,同比增长1.9%,再创历史新高。其中,中国对俄罗斯出口额为1154.99亿美元,同比增长4.1%。[20]2023年中国对俄贸易额达到2401.1亿美元,其中,中国对俄罗斯的出口增长了46.9%,达到近1109.7亿美元;从俄罗斯进口商品增长12.7%,达到1291.4亿美元。[21] 美国财政部长珍妮特·耶伦曾在众议院金融服务委员会上表达了制裁对美元国际地位的影响和担忧,耶伦表示,由于美国频繁使用制裁措施,导致各国正在寻找美元的替代品,越来越多的国家开始寻求避免使用美元的金融交易方式。她指出,制裁的增多可能动摇美元的国际地位,因为切断外国银行或其他实体通过美国金融体系进行交易的能力,会促使其他国家寻找其他支付和交易方式。[22] 俄罗斯大部分银行被列入制裁清单并被踢出环球同业银行金融电讯协会(Society for Worldwide Interbank Financial Telecommunication,以下简称“SWIFT”)。SWIFT主要功能是帮助全球金融机构进行安全通信和交换金融报文,让全球金融交易得以高效安全的进行。这家机构总部位于布鲁塞尔,成立于上世纪70年代,当前全球有200多个国家和地区的1万多家金融机构,都使用SWIFT系统进行金融交易,是当前全球最普及、最安全高效的金融汇兑系统,成为跨境资金流动最重要的基础设施。制裁促使俄罗斯不得不与其他国家建立双边或者多边货币互换协议,并且迅速建立和优化俄罗斯支付和金融信息交换系统(SPFS系统),以减少因制裁不能使用美元以及美元金融系统对国际贸易产生的负面影响。 当然,美国针对俄罗斯的制裁措施是造成中俄支付难题的最主要原因,中俄双方不得不探索新的支付方式,目前中俄贸易的本币结算率约为90%,[23]中国的跨境银行支付系统(CIPS)正持续为双边贸易提供结算支持。这一趋势不仅缓解了美元清算渠道受限带来的障碍,也在客观上推动了人民币国际化的进程。2022年5月,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将人民币在特别提款权(SDR)货币篮子中的权重由2016年设定的10.92%进一步上调至12.28%,[24]反映了人民币国际地位的持续提升。 与此同时,根据SWIFT发布的数据,截至2024年7月,人民币在全球跨境支付中的市场份额升至4.74%,连续第九个月保持全球第四大支付货币地位。[25]相比之下,美元仍以约47%的占比位居首位,显示出人民币在全球金融体系中仍有显著的追赶空间。整体来看,中俄双方已初步实现非美元化的贸易结算机制,并在不依赖西方主导金融体系的基础上构建起相对独立的支付网络。这一支付体系的转型不仅有助于解决当前贸易障碍,也为两国未来深化金融合作、推进本币结算机制常态化提供了新的制度基础,助力全球支付体系多元化发展。 2024年8月,俄罗斯总统普京签署多项旨在推动虚拟货币在贸易和支付领域扩大使用的法律,标志着俄罗斯政府正式开启对虚拟资产的制度化管理进程。自2024年9月1日起,俄罗斯联邦法律将允许利用虚拟货币进行贸易结算。[26]为进一步规范加密资产领域俄罗斯将在2024年11月使虚拟货币挖矿合法化,俄罗斯财政部长安东·西卢阿诺夫(Anton Siluanov)表示,国家计划在央行和政府主导下建立开采和买卖虚拟货币交易所。[27]俄罗斯央行行长埃尔薇拉·纳比乌琳娜(Elvira Nabiullina)预计,到2024年底,以虚拟货币为媒介的实际结算和支付案例将开始出现。 此外,为配套发展数字经济,俄罗斯央行还将设立数字货币交易平台,为未来数字卢布的广泛使用奠定技术基础。根据其公告,数字卢布将于2025年7月起启动大规模试点。[28]此轮政策调整不仅是俄罗斯回应金融制裁的重要路径,也是其推动本国支付体系多元化、提升货币主权的制度尝试。随着虚拟货币、央行数字货币(CBDC)等新兴支付工具的逐步落地,中俄等国或将在去美元化支付实践中形成新的技术与政策共识。
四、如何应对涉俄国际贸易跨境 支付困境与制裁风险
(一)知已知比 管控风险 美国经济制裁体系非常复杂,不仅包括《国际紧急经济权力法》所授权的全面性制裁和特定领域行业制裁,还包括针对第三方的次级制裁工具,其适用范围和对象呈现高度动态化特征,OFAC所维护的各类制裁清单(如SDN清单、SSI清单、NS-CMIC清单等)也在频繁更新。[29]因此,需要对制裁体系长期地跟踪和研究,在实践中不断积累并采取有效的风险管控措施,比如风险隔离的前提是进行制裁风险评估,然后针对性地设置涉美元素的次级制裁风险管控点等等。 当前风险等级最高的交易领域集中于与俄罗斯军工企业或军事最终用户相关的合作,其次是与能源开采特别是国有能源集团密切相关的项目。此外,贵金属与矿产资源类交易也引起美国监管高度关注。2024年,美国财政部将库尔斯塔集团(Koulstar group)和埃尔加煤炭综合体(Elga Coal Complex)及其他有关实体列入制裁清单,这些实体已获准开采俄罗斯境内大型冶金煤矿;[30]俄罗斯金矿业龙头企业塞利格达尔集团(Seligdar Group)也被认定为重要制裁对象,原因在于其产出的黄金可在国际市场实现匿名化流通,容易用于制裁规避。[31] 俄乌冲突的短期乃至长期前景依然充满了不确定性。美国及其他西方国家通过一系列方式表达对乌克兰的明确支持,如美国《2024年乌克兰安全补充拨款法案》的通过,为乌克兰提供了大量的经济援助,用于支持乌克兰购买先进武器、防御系统以及进行人道主义援助等。当前,俄乌冲突已蔓延至俄罗斯境内,解决这一冲突需要各方保持克制,通过对话和协商解决分歧,共同推动地区的和平与稳定。 2024年6月13日,美国参议院军事委员会以22比3的表决结果通过了《2025财年国防授权法案》(NDAA),该法案为2025财年美国国防预算提供了总计9233亿美元的资金支持。其中包括为国防部拨款8784亿美元,为能源部国家安全项目拨款334亿美元。根据该法案,美国陆军现役兵力约为442,300人,海军约332,300人,海军陆战队约172,300人,空军约320,000人,太空部队约9,800人。拟议的立法重点涉及应对无人机技术威胁、网络安全与信息技术提升、人工智能软件研发、量子计算能力建设、驱逐舰和潜艇更新、国家防空反导体系强化,以及针对中国的相关立法措施。[32] 美国国防部、商务部和财政部等多部门联手,以及美国与盟友国进行联合制裁执法,已成为当前国际制裁的主流趋势。其中,《共同高优先级物项清单》(Common High Priority List,以下简称“CHPL”)是一份由美国商务部工业和安全局与欧盟、日本和英国合作制定的清单,涵盖俄罗斯为其武器计划采购的关键高优先级物项。[33]该清单所列物项通常与俄罗斯的军事和国防能力密切相关,具有重要的战略意义。CHPL旨在帮助全球的海关和执法机构识别并优先处理这些物项的出口、再出口或转运,以防止它们被用于支持俄罗斯的军事行动或增强其军事能力。清单内容涵盖关键零部件、技术及设备,且会根据国际局势和制裁需求动态调整。[34]另外,因美国国防部、商务部和财政部的联合执法,实体和个人如被列入SDN清单还可能受到美国商务部工业和安全局实施的额外出口管制的限制。[35] 无人驾驶飞行器(UAV)(以下简称“无人机”)是美国经济制裁的首要领域,因其正在颠覆现代战争的作战方式。无人机不仅改变了军事行动的态势,提供了独特的战术优势,而且提高了各种作战场景中的行动效率。[36]无人机的用途多种多样,包括监视、侦察和定点打击,尤其是无人机可在飞行员毫无危险的情况下进行远程飞行,并有效投放致命的载荷,如光电红外(EOIR)、电子战(EW)或地理空间情报有效载荷,这种以较低成本实现多用途无人机的普及是一项重大技术进步。[37]俄乌冲突中,无人机已成为作战双方取得不对称优势的重要武器,因为无论是地面、空中还是海上无人机,仅需要作战人员进行远程操控而无需暴露在前线,极大地降低作战人员被攻击的风险。同时无人机可以在战时的不同场景中提供更强的持久性,无需物资补给并保持最佳性能,不受作战人员耐力的限制。[38] 俄罗斯北极液化天然气2号项目(Arctic LNG 2)是美国经济制裁的重点打击对象。该项目由俄罗斯能源巨头诺瓦泰克公司(Novatek)牵头实施,规划建设三条液化天然气生产线(Train 1–3),总设计年产能为1980万吨,相当于270亿立方米天然气。[39]项目采用重力式基础(Gravity-Based Structure, GBS)设计建造浮动LNG工厂,以适应北极极端气候和特殊地质条件。[40]第一条生产线原定于2023年底投产,第二与第三条生产线则计划分别于2024年和2026年投产。[41]Arctic LNG 2是俄罗斯能源战略的重要组成部分,目标是拓展中国及其他亚太国家的天然气市场。 然而,自2023年底以来,美国财政部、国务院及商务部相继发布制裁通知,将与该项目有关的俄罗斯企业及船运公司列入SDN清单,包括负责建设平台模块的企业与承担海运服务的油轮。[42]此外,2024年6月,美国商务部再次强化出口管制,进一步限制为该项目提供高性能冷却设备、LNG运输技术及项目融资服务的外企进入美国市场。[43]制裁该项目的意图并非仅为回应俄乌冲突,而是包含经济与地缘战略双重考量:
[44]截至2024年,美国LNG出口量已连续三年位居全球首位,[45]在全球能源结构不断演变的背景下,美国日益强化其能源外交战略,借助能源出口优势,通过政策与制裁工具重塑国际市场格局并扩大地缘政治影响力。 涉俄软件和IT服务是美国经济制裁的新领域。美国一直主导全球软件产业的发展,而俄罗斯本土的软件产业相对薄弱,缺乏成熟的替代产品,市场上仅有中国的部分软件产品可以替代,在关键核心领域对美国软件有较高依赖。面对高速迭代的工业信息化时代,软件和IT服务将直接关系到国家经济和军事工业的发展以及网络安全和数据合规。在此背景下,美国政府根据14071号行政令发布了一项新决定,首次对多类民用软件的出口、再出口和国内转让实施额外限制,禁止向俄罗斯联邦的任何人提供: (1)IT咨询和设计服务;以及 (2)企业管理软件、设计制造软件的 IT支持服务[46],以及基于云的服务。 该决定将于2024年9月12日生效。该制裁旨在通过切断俄方对关键民用软件及支持服务的获取路径,以进一步削弱其军事工业基础和高端制造能力。2024年7月,在美国科罗拉多州举行的一场论坛上,美国商务部出口管制负责人艾伦·埃斯特维兹表示,拟定中的出口规则将对中国和其他被视为对手的国家生产的一些车联网软件实施限制。[47]他指出:“我们正在考虑对某些关键零部件和软件实施限制。虽然这些限制并不针对整辆汽车,但那些用于管理汽车功能和处理数据的核心驱动组件,必须在美国的盟国境内生产。”[48] (二)直面霸权 化危为机 美国经济制裁的“长臂管辖”是其霸权的直接体现。作为中国的企业遵守中国的法律法规是理所应当的,而美国的经济制裁仅对美国个人和实体有强制管辖权。因此,我们需要深入研究经济制裁,寻找其运行的底层规律和逻辑,才能智慧地应对并化危为机。 《中华人民共和国和俄罗斯联邦关于深化新时代全面战略协作伙伴关系的联合声明》中指出,双方巩固和深化中俄新时代全面战略协作伙伴关系是双方基于各自国情作出的战略选择,符合两国和两国人民根本利益,符合时代发展潮流,不受外部影响。双方将继续加强在金融领域的互利合作,包括保障两国经济主体间结算畅通,支持在双边贸易、投资、信贷等经贸活动中扩大本币使用。[49] 俄罗斯和中国或将探索易货贸易计划以应对支付难题。易货贸易(Barter Trade)是指支付结算采用以货换货的方式,即商品经过计价后进行交换,以补充现汇不足的贸易。政府间的易货贸易也称协议贸易,需要签定贸易协定与支付协定。民间的易货贸易包括补偿贸易,也可以部分现汇与部分易货相结合。传统的易货贸易(直接易货),一般是买卖双方各以等值的货物进行交换,不涉及货币的支付和第三方。综合易货多用于两国之间根据记账或支付(清算)协定而进行的交易。由两国政府根据签订的支付协定,在双方银行互设账户,由双方银行凭装运单证进行结汇并在对方国家在本行开立的账户进行记账,然后由银行按约定的期限结算。[50] 易货贸易能够降低西方监管机构对中俄双边交易的审查程度,避开使用美国控制的银行系统,降低金融风险。举例而言,俄罗斯买方A采购中国卖方B的产品须在俄罗斯将货款支付至卢布资源池,中国买方C采购俄罗斯大宗商品卖方D须在中国将货款支付至人民币资源池,卢布资源池和人民币资源池须保持平衡,随后B可在中国境内直接获得人民币货款,而D可在俄罗斯直接获得卢布货款。 其实早在苏联解体前,俄罗斯和中国之间的易货贸易已相当普遍,并一直持续到20世纪90年代。随着银行业的发展,中俄之间贸易逐渐转为银行结算。当然,如何突破过去传统易货贸易中的不透明问题,如何应对两国之间一直缺乏直接支付机制问题,均需要双方的诚意和耐心以共同面对和解决。2024年1月,俄罗斯经济发展部宣布已制定了外贸易货交易指南,详细介绍了组织易货交易的步骤,列举了典型易货合同的例子,并具体说明了进出口货物所需的文件。 以货易货将传统的跨境贸易通过贸易平台和交易架构拆分成国内贸易,这种古老的交易方式原理很简单,但实际操作过程中非常复杂,有很多的限制条件,比如人民币和卢布资金池的平衡、交易架构重建、出口退税等等需要多方的配合,诸多条件同时具备才可以。为保障流程透明且合法合规,可借鉴伊朗支付模式,并且充分利用保税区的政策优势,如有专门的工作小组辅导入驻企业,向外贸监管部门提交以货易货的申请并获得审批通过,提交的内容包括但不限于易货贸易合同,预设立帐户的使用范围、期限、计息以及差额的处理等,并且易货专项帐户的使用范围仅限于合同规定的交易及其从属费用的清算,根据易货合同规定的交货共同条件、指定的支付方式和规定的单据进行相应的业务处理。[51] 人员交流便利化为支付体系互联互通创造了新的需求与契机。2025年9月2日,中国外交部宣布,自2025年9月15日至2026年9月14日,对俄罗斯持普通护照人员实行一年期免签政策,涵盖经商、旅游观光、探亲访友、交流访问及过境不超过30天的情形。[52]9月4日,俄罗斯总统普京在符拉迪沃斯托克明确表示,俄方将对等回应,并强调免签政策“将极大促进双边商贸与人员往来”。[53] 在此背景下,支付工具的互认互通成为促进人员交流和旅游消费的迫切需求。2025年9月6日,在符拉迪沃斯托克召开的中俄友好、和平与发展委员会第十五次双方全会上,俄方主席鲍里斯·季托夫强调,应推动中国的支付宝、微信支付在俄落地应用,同时在中国推广俄罗斯的快速支付系统(СБП)和“米尔”支付卡。[54]这一倡议不仅有助于便利游客在跨境旅行中的支付体验,也有助于形成面向个人消费与中小企业的双边支付生态,补充传统银行清算渠道的不足。 长远来看,双边支付工具的对接与推广,将推动中俄金融合作从大宗商品结算逐步延伸至零售支付、旅游消费和跨境电商等领域,实现支付合作的多层次拓展。这不仅体现了两国金融合作的深化趋势,也将为未来中俄跨境支付的全面制度化奠定基础。 (三)合规体系建设 毋庸置疑,俄罗斯市场是国际市场的重要组成部分,但大型跨国集团的业务通常不仅仅局限在俄罗斯,需要平衡集团在美国、欧洲以及东南亚等地的业务版图,从战略层面和业务可持续发展的角度决策集团整体的风险偏好。当中国企业与世界头部企业展开合作时,大概率会被要求签署相应的合规承诺或者合规条款。涉及俄罗斯业务时,企业需要评估的不仅是制裁合规风险,同时还需要评估是否涉及合同违约风险。 美国OFAC发布的《合规承诺框架》(A Framework for OFAC Compliance Commitments)指出,具备有效风险防御能力的合规体系应包括以下五个基本组成部分: (1)管理层承诺(Senior Management Commitment) (2)风险评估(Risk Assessment) (3)内部控制(Internal Controls) (4)测试和审计(Testing and Auditing) (5)培训(Training)[55] 美国商务部工业与安全局发布的《出口合规指引》(Export Compliance Guidelines)强调,一个完善的出口合规流程(ECP)应至少包括如下八大要素: (1)管理层承诺(Management Commitment) (2)风险评估(Risk Assessment) (3)出口授权(Export Authorization) (4)记录保存(Recordkeeping) (5)合规培训(Training) (6)审计(Audits) (7)出口违规行为与纠正(Handling Export Violation and Taking Corrective Actions) (8)制定合规手册(Build and Maintain Your Export Compliance Manual)[56] 笔者曾参与某通讯公司的合规整改、和解协议和替代和解协议的履约,以及与美国第三方监察官团队和特别合规协调员团队的对接。该事件一方面暴露了中国企业合规管理体系的滞后和合规风险管控能力的薄弱,另一方面也给中国企业提供了应对经济制裁的实操案例和可借鉴的经验。目前,该通讯公司已成为国内合规水平的标杆和最佳实践典范。 来源:德和衡律师 |